乡村医生是农村居民健康的“守门人”，也是农村医疗的网底，但近年来这支队伍却不断流失。据2022年7月，国家卫健委发布《2021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6年至2020年，村医人数以每年约五万人的速度下降。几十年来，乡村医生队伍已从140万减少到目前的74.7万人（含卫生员）。

近年来，虽然全国各地已着手解决村医待遇及养老问题，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村医职业吸引力仍持续走低。村医数量减少固然有行政村合并、卫生院收编、自然退休等因素，但待遇低、保障差、风险高、任务重，是村医群体逐渐缩减的主要原因。

燕新（化名）是一名扎根在吉林省伊通满族自治县（以下简称伊通县）伊通镇的村医。燕新怀疑自己多年来的收入被无故克扣，为此其多次向伊通县卫生健康局（以下简称伊通县卫健局）和卫生院反映，但至今迟迟未果。

据了解，燕新所在的卫生室归伊通镇五一卫生院管理。在2018年到2020年间，燕新每年能收到4万余元的公共卫生服务经费。可是好日子不长，在时任五一卫生院闫峰院长调离后，每年的经费只能收到1万余元。燕新对此很是疑惑，工作没有少做，国家及上级政府对村医的扶持政策越来越好，但到手的钱越来越少了。

活全干“钱”不到位 补贴发放被指混乱

据悉，当下村医收入来源包括三部分：一是药品零差价销售后的基本药品补助；二是收取诊疗费；三是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费。虽然各地区可能存在政府政策补贴不一样或考核标准不一的情况，但普遍村医的收入应该在3万元以上。

2017年，吉林省四平市市委、市政府下发《四平市深化乡村卫生服务一体化 推行乡村医生“员额制”管理改革工作方案》。2018年1月1日就正式与全市1475名乡村医生签订合同，乡村医生全部纳入乡镇卫生院统一管理。自此村医不再是“无根之萍”，有了归属感。在伊通县卫健局向记者提供的一份《四平市2022年度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实施方案》显示，四平市2022年度人均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费标准84元/人，其中十二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费补助标准为75元/人。

伊通县卫健局李危副局长表示，目前伊通县全县人口约33万人，全县共有村医340名，公共卫生十二项中大部分都是村医在做，村医考核几乎都合格。实际上文件中显示的却是上述实施方案中明确要求将不低于40%的工作量交给村医，然而，李危副局长却称，向村医发放40%的服务经费，便是依据的该条款。就算按照李危副局长的算法得出光靠公共卫生服务费伊通县每名村医的平均收入应在2.9万余元左右，这还不包含药品差价补贴和诊疗费。

然而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呢？记者实际走访了伊通自治县伊通镇、靠山镇、三道乡等多个乡镇的卫生室了解情况。村医玉兴（化名）告诉记者，自从上岗后，日常工作是落实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十二项，除了每年一次的体检工作，乡镇卫生院会提供设备，其他的建立居民健康档案、健康教育、预防接种、慢性病高血压健康管理等工作均由村医来完成。在走访中很多村医表示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十二项服务都是村医在做，十二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费在每季度末发放一次，每年共发放四次，但年收入仅有一万余元。在采访过程中一名村医告诉记者，自己的服务人口是1200余人，以前这个卫生室有两个村医，前几天另一名村医因收入过低已辞职。赶上全民核酸的时候，凌晨四点起床下村做核酸，还得自己搭油钱，为此，自己向上级问询过是否有做核酸的补贴，但无人问津。

村医玉檀（化名）将伊通镇五一卫生院第三季度发放的村医绩效金额结果给记者看。村医绩效资料显示，11名村医，共计发放73451.86元。其中有比较有意思的细节，就是按照李危副局长的说法全县村医考核几乎是合格的。但在发放明细中却显示其中最高的一名村医收入为14856.04元，最低的一名村医收入却只有2631.25元。其中差距之大令人生疑。

村医玉檀（化名）告诉记者，工作都是我们干的，都是做的同样的工作，也不知道积分值怎么计算，而且单据中的查询绩效明细并不会给他们看。他们只是每个季度收到一次到账提醒。没有明细标明这笔费用的构成。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钱是怎么算的。伊通县卫健局李危副局长称，稍后会将村医的工作量以及发放明细提供给记者，但截至记者发稿，仍未获任何回复。

当地卫健局局长称“不懂”

面对这些情况记者详细阅读伊通县卫健局提供的四平市2022年度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实施方案》，公共卫生服务经费采取“先预付、后结算”的方式，原则上由乡镇卫生院在收到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补助资金1个月内，按照村卫生室承担任务的70%的比例预拨相应资金，根据任务完成情况，按季度绩效评价后及时拨付相应资金，严禁克扣、挪用，保障乡村医生的合法权益，确保乡村医生基本公共卫生补助及时足额到位。

但记者在伊通县走访中，多名乡村医生表示，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从没预拨过，不仅如此，该资金在发放的时候普遍存在滞后的现象。

记者在采访伊通县卫健局刘立国局长时问道，该县的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大部分均由乡村医生来完成，为何收入仅占到补助资金的40%，有的村医甚至低于这个比例，刘立国局长称，“你问的这个问题太专业了，我不懂”。

在今年两会中，全国政协委员张澍曾提出中肯的建议：由监察机构将补贴直接打入村医个人账户，防止公卫经费被无故克扣，防止村医承担任务过重。

对此，国家卫健委也回应称，在落实完善村医的补贴和报酬上，国家将逐步开展村卫生室执业人员管理信息化工作，建立村医补助拨付监管机制，确保各项补助发放到位。借助信息化管理公开、透明的优势，村医补助发放的“黑箱”问题即将得到解决。

（文中村医姓名均为化名）